我初入叢林古寺參學時,發現有些人以穿襤褸衣衫為標榜,有些人以吃餿飯剩菜為修行,有些人裝窮賣傻,揚言金錢名利是毒蛇猛獸,故以貧窮為清高。一天,我聽到在客堂服務的知客師大實法師痛切地說道:“貧窮!貧窮!大家都崇尚貧窮,極樂淨土的七寶樓閣、黃金鋪地的莊嚴世界由誰來完成呢?實際上,貧窮就是罪惡啊!”
大實法師剴切的指陳,如雷擊頂般穿過我的耳際,我開始反覆思維。當年,戰禍連綿,國勢維艱,民間建設固然百廢待興,寺院經濟更是蕭條不振。貧窮已是舉國普遍的現象。那時,家師志開上人擔任棲霞山寺監院,他從不喊窮,也不叫苦,從開源節流上著手設置果菜農場,實踐自耕自食,創建炭窯紙坊,提倡勞動生產,對於寺內經濟的自給自足可說貢獻至大!而棲霞律學院、私立宗仰中學也因此而能成辦。我們每日勤苦作務,以稀粥、雜糧、豆渣果腹,卻將豆腐菜餚留起來供給信徒施主。仔細想來,這不就是以行動告訴大家:真正的貧窮是坐以待斃,是心內能源的枯竭墮落。佛教要有錢才能辦事業,要有錢才能和大眾結緣。我恍然大悟:貧窮,怎麼不是罪惡的淵藪呢?
回想起來,我之所以能夠很快地契悟“貧窮就是罪惡”的道理,與我童年的經歷有著莫大的關係。記得小時家境清寒,我曾經沿街叫賣,貼補家計,也曾經牧牛拾荒維生,我從不因為貧窮而感到自卑,我自覺有能力去幫忙父母分憂解勞是一件很光榮的事。為了取悅經年臥病的母親,我常常為她講述一些七言俚語故事,古人寒窗苦讀、忠孝節義的事蹟卻也因此而深深地印人我小小的心靈,成為我日後行事的準繩。從小我就體悟到:貧與富,對於個人而言只不過是自己心理上的價值認同而已,而如果國家社會大眾貧窮凍餒,將會引發無窮罪惡的問題。